下朝後,文武官員們爭先朝着墨王道賀,大婚後就得皇帝陛下重用,如今貴為正二品東海督察,掌管的轄地已近國土的四分之一,又是皇子,前途自是不可限量。
墨王默默回禮以示道謝,並不多加言語。
一眾大臣你來我往、拉拉扯扯的,等墨王回到王府時,已是申時一刻了(下午三點十五分)。
唉~上朝那麼久,父皇也不說留個飯。
現在餓都餓飽了,還是晚食再吃好了。
墨王也不吩咐廚房擺飯了,徑自回了房間換了一身暗色棉布勁裝,到東園假山上的摘星亭中打坐。
自小在武院時,他因記憶力超群、過目不忘且天賦根骨極佳,得以由武院院長親自教導,內外功心法更是早已叫他刻入了腦海。
每日不定時的,隨便找個高處打坐一個時辰,再隨便找個低處練習招式技法一個時辰。
這麼多年下來,所得的成就居然早已比大多數習武多年的人來得高,所謂貴在堅持。
日復一日,就連大婚之日都沒有懈怠。
今日因着上朝起得尤其早,天剛亮就進宮了,沒有來得及吸收朝陽升起時的第一抹紫氣,可惜了些,不過打坐習武還是要繼續的。
方語這些天也算是知道了,這個墨王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唰唰唰動起來,左邊、右邊、轉一圈、再倒一下,晃得她頭暈,總覺得還有腦花在翻滾。
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突然不吭聲了,找個地方一坐就是好久。
一開始墨王嘰嘰喳喳和她說話、介紹王府風景的時候,她覺得好吵、好啰嗦。
結果突然就不吭聲了,嚇了她一跳,安靜的時間一長反而覺得更難受。
可每當難受得不行的時候,就會有一股暖流將她貫穿,這些天下來,總感覺自己一不小心就可以翻身了似的。
那一股暖流就是紫氣,今天卻是沒有的。
但墨王打坐時頭頂時不時得冒個熱氣,那感覺也是相當的不錯!
蒸桑拿一樣!
就是方語出不了汗,總覺得有些不爽利~
墨王每日例行的隨機打坐和練武的時間,今日都湊到了一起,兩個時辰結束後又花了大半個時辰洗漱完,才吃了晚飯。
算算時間,吃了飯都快十點了,方語在世的時候再怎麼忙好像也沒這麼遲吃過晚飯。
但這不關她的事,她現在又不用餓肚子,只是習慣性得替別人覺得胃疼。
···
次日清晨,當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的時候,墨王已經開始打坐了。
方語覺得今日的暖流似乎比以往來得更猛烈一些,甚至有些灼熱得受不了,持續的時間也更長久了一些。
她不知道,墨王卻是清楚的。
因為今日為九月初九,重陽。
所謂重陽必陰、重陰必陽,陽極而陰生、陰生而陽長,陰陽相濟、萬物流轉、周而復始、生生不息。
重陰日、重陽日等等,每當在這些特殊的時刻打坐、修鍊,自身的靈氣也會得到進一步升華與凈化,變得更加平和,力量也更加強大。
所以今日他打坐的時間也稍微延長了一些,慢慢感受着身體的變化,吸收着這來自於天地的饋贈。
遠遠看着,墨王頭頂似有如霧的煙塵環繞,頭髮已然濕透,鬢邊的汗珠由固態到液態再到氣態,只不過瞬息之間。
他的面色在靈氣運行流轉間不停地紅白變換,紅如烙鐵、白若冰霜。
還好的是,方語離墨王的頭皮尚有一點點距離,要不然就這麼個冷熱交替法,她可能已經裂了,甚至崩的稀碎?
就,還挺幸運的~
方語的整個靈體被紫氣和周遭聚集運轉的靈氣浸泡着,暖呼呼、美滋滋的,忍不住,伸了個貓式懶腰。
伸手蹬腿間,彷彿聽到了自己的骨骼與關節咔咔咔舒展的聲音。
嗯?
伸懶腰?
手腳、脊背已經伸展到了極致的方語,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,自己能夠動了?
哇噻!終於不用像躺屍一樣的僵着了,這些天可累死她了,心理上的那種累!
極致得舒展了大概十幾秒鐘的樣子,方語坐了起來,這才發現,她還堪堪只能坐着,稍微伸伸脖子都能頂到頭。
長與寬也都只比自己的靈體多了大概兩個頭的位置,不過她能稍微看得清外界的情況了,雖然能見度好像只有方圓5米左右,比磨砂玻璃稍微透那麼一點。
此時的墨王還在打坐,方語的視角在墨王頭頂上。
墨王盤坐在摘星亭**的蒲團上,摘星亭又位於假山頂上。
方語環顧一周後所見的,除了一個空空如也的八角亭外,什麼也沒有。
方語頓覺無趣,又四處摸索。
她坐着的位置,不軟不硬,入手柔和、溫潤細膩,摸起來和四周及頭頂的觸感都不相同,但外界光源太強了,她也不確定這突然鬆動的空間是不是虛無、透明的。
空間就那麼大一點,方語不到片刻就覺得心慌了,好無聊啊,好無聊!
不能動的時候想着能動,能動的時候想着還能動得更歡快一點。
是她皮癢想撓嗎?
是她筋骨廢了想松嗎?
是她有多動症嗎?
都不是!
她只是缺了個手機!
想想她方語還在世的時候,那就是手機在手、天下我有。
空間小點又怎樣?只要有手機、有網絡,再來一個充電寶,或者旁邊剛好有個插座與充電器,哪怕是個紙箱子她都能往裏面鑽!
但她現在兩手空空,能幹啥啊?
腳不沾地的,連個三室一廳都摳不出來~
不過無聊就無聊吧,總歸是現在躺着能翻身了,那些北漂、深漂們租的房間說不定還沒這地兒寬呢~
她還不用做飯、洗澡、上廁所、晾衣服,這大概一米寬的小床也能將就了。
方語如是安慰自己。
珏千塵吐納歸元後,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自從大婚後,每次打坐都能感受到靈氣聚頂灌入時,比以往那些年都柔和了一絲,本以為是心境變化的原因,可今日那種柔和感更甚了。
以往那些年,也一樣於重陽之日打坐吐納過,比平日成倍的紫氣灌頂時都如熔岩灌體一般,痛苦萬分,但今日陰陽調和的速度似乎是過於快速了?
而且陰陽運轉變換時,雖身體仍然燙如烙鐵、冷若冰凍,但他的心裏並未感覺到痛苦,就像是個局外人。
此時,他卻清楚地感知到了皮膚表面尚未褪去的寒熱,這讓他不得不意識到,只是心境變化的話,不可能有如此變態的效果。
思索片刻,珏千塵伸手把墨玉簪從頭上抽了下來。
大婚後的變數,唯有它了。
他翻來覆去的看着這簪子,除了發現它黑得更油亮通透了,也沒看出來有何特別之處。
而這油亮通透的感覺,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頭油和汗水盤的。
方語正無聊得盤着腿摳腳,那仰望虛空的眼睛突然就聚焦出了一個超大的頭。
那頭大的,五官都無法看全乎。
大頭披散着油膩又半濕不幹的頭髮,那燈籠大的眼睛似乎在打量着什麼,氤氳的水汽把方語眼前的「玻璃」天窗都搞得像是起霧了似的.
「這簪子上下前後左右都沒什麼特別之處,連個雕花機關都沒有,嘖~」
嗡~
如雷的聲音在方語耳邊迴響,明明看那個大嘴巴張得也不怎麼開啊?
連牙齒都只看到了半顆,菜葉子在哪兒都沒見着呢~
怎麼這聲音就像是在她耳邊吼出來一樣?比這空間鬆動之前的骨傳導還要厲害!
還好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就沒有再嘀咕了,要是像之前那麼能說的話,方語估計能得個靈魂腦震蕩。
珏千塵的手指時不時划過方語的「天窗」,如溝壑般的指紋撫過,就像一個老化的不能再老化的雨刮器,刮不幹凈,還花!
得虧他的手指保養得當,沒有裂紋、倒刺或皮屑,不然方語更會覺得糟心。
方語繼續默默觀察着天窗外的動靜,不一會兒又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事情。
之前被躺屍的時候,她的體感是隨着簪子的位置而變化的。簪子豎著,她就覺得是站着的。簪子倒着了,她也是倒着的。
但現在,瞧瞧她看見了什麼?
她居然看見了簪子的尖端部分出現在了她的視線範圍內,雖然只有一點,但這證明墨王此時是把簪子翻了個身的。
但方語一點體感變化都沒有,穩穩噹噹的,根本沒有被晃動、翻轉的感覺!!
難道說,這個空間並不是實實在在嵌在簪子內部的,也並不是長得就和簪子一樣的長條形狀?
或許這是個類似萬向陀螺儀的空間呢?
對啊!陀螺儀!
想到這,方語又興奮地把這小小的一畝三分地給摸了個遍,她以後終於可以不用暈機了!
隨便他墨王怎麼個騰挪跳躍、魔力轉圈!
她方語,都不怕了!!
歐耶~